中经联播醴陵讯(李建秋)年终岁末,记者踏上了湖南醴陵这片充满传奇色彩的土地。世人皆知醴陵享有“千年瓷都”的美誉,然而,若想探寻这片土地泥火交融背后的密码,醴陵窑遗址无疑是绕不开的核心坐标。它宛如一部厚重的史书,沉淀了千年窑火,既是醴陵瓷业的发源地,更是解读瓷都文化基因的鲜活标本。未曾亲临此地,便难以窥探醴陵瓷温润釉色下所蕴含的精神内核。

在醴陵窑星罗棋布的遗存中,沩山古窑遗址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,散发着独特的魅力。这里的瓷,并非仅仅静静地陈列在展柜之中,而是深深地扎根于泥土,融入乡野的肌理,成为一方水土因瓷而兴的珍贵记忆。走进沩山,就仿佛走进了醴陵瓷的源头,开启了一场穿越时空的奇妙之旅。

沩山的热闹景象,早在清代便声名远扬,赢得了“景德镇”的名瓷美称。这里凭借得天独厚的瓷泥、松柴和水力资源,从宋代起便燃起了窑火,这窑火一直燃烧了近千年,直至上世纪80年代才渐渐熄灭。据县志记载,在鼎盛时期,沩山的480余家窑厂沿着山谷密密麻麻地分布着,一两万窑工在此辛勤劳作,以此谋生。作坊和民宅将山坳挤得满满当当,龙窑沿着山势层层叠叠,窑火昼夜不熄,冲天而起,那场面何其壮观!如今,这片土地上依然留存着宋至民国时期的窑址84座,还有瓷泥矿井、瓷片堆积、古道古桥等110处与制瓷相关的文物点。它们就像一位位沉默的老者,静静地诉说着昔日的繁华。

其中,清光绪元年醴陵人罗良西创办的月形湾古窑厂保存得最为完好。在1550平方米的空间里,阶级窑、碓泥作坊、澄泥池、制瓷作坊各自履行着自己的职责,完整地展现了醴陵窑传统制瓷的全部流程。站在这里,仿佛能看到当年工匠们忙碌的身影,让人得以窥见醴陵瓷最初的模样。

当记者站在这片如今已归于沉寂的遗址上,当年的喧嚣却仿佛触手可及。脚下看似普通的石路,竟是用替换下来的窑砖铺就而成;碓房里,似乎还能隐隐传来敲打瓷土的闷响;澄泥池里干涸的痕迹,依然印刻着当年工匠们反复搅拌、沉淀瓷土时的那份耐心。作坊里空寂无声,但如果侧耳倾听,似乎还能听见轮盘急速转动的嗡鸣声,仿佛能看见那一双沾满泥浆的手,在瞬间赋予泥土以生命的曲线。山坡上,阶级窑静静地卧着,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。传神的雕塑生动地还原了当年的场景,仿佛真的能看到把窑师傅躬身凑近洞口,专注地凝望“火照”的神情。那小小的瓷片,承载着窑内万千的变化,温度的高低、火候的掌握,全凭师傅们的经验来判断。一窑的成败、一厂的生计,都系于这凝神观火的一瞬间。
此刻的静谧,反而让历史的声响愈发清晰。碓声、车声、窑火的呼啸声,以及那弥漫了数百年的、混合着泥土、釉料与柴火的气息,都从每一道缝隙、每一片碎瓷中渗透出来,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共振。
真正让人感受到瓷与这片土地血脉相连的,不仅仅是那些保存完好的遗址,还有那些被“废弃”的部分。在村落的四周,数百年来一直遵循着“废弃瓷片不能下地、下河,要堆在废弃石头山上”的约定,使得碎瓷逐渐堆叠、覆盖、重塑,形成了一座座由瓷片垒成的奇异山丘。青白、灰褐、钴蓝的瓷片,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而固执的光芒。它们曾经是碗盏的一块边沿,是瓶罐的一角弧度,如今挣脱了具体的形态,回归为最本质的物质存在,与山岩、土壤、蔓生的野草根系相互交缠。行走其间,鞋底不时会硌到硬物,低头总能寻见半掩于土中的瓷片,或许它们来自明清,或许源自宋元,与刚飘落的红叶、湿润的泥土静静地相依相伴。
于是,记者今日的沩山之行,便多了一层复杂而又动人的滋味。路边的瓷片堆、古窑砖石铺就的石路、村民家中随意摆放的青花碗……瓷在这里,不再是与当下割裂的古董,它就是这片土地本身,是历史与现实交织的见证。
如今的沩山村,早已不再是当年窑火冲天的工业区,却因工业旅游而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。脚下的瓷片、完好的古窑厂,都成为了可触摸的历史场景。游客们可以细细观察古窑砖上反复烧结的釉痕,感受阶级窑的壮观,在泥土中寻觅瓷片,开启一场最鲜活的旅游体验。沩山古窑,正以它独特的魅力,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它,去感受那泥火交融的千年传奇。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