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,停滞已3年的江宁织造府博物馆项目有了下文。南京市政府以5.98亿元从浙江广厦手中将空置的织造府“收归国有”,围绕这个项目的纷争终于告一段落。而江宁织造府博物馆成为“中国第一个像样的民营博物馆”的愿望也就此破灭。
愿望始于1982年,红学家周汝昌呼吁,应在曹雪芹出生地——江宁织造府遗址之上建立曹雪芹纪念馆。由于遗址邻近南京总统府等文化建筑群,政府也有意在这里打造与周围环境和谐的又一文化建筑,但一直苦于没有资金。直到2003年,浙江广厦才成为江宁织造府博物馆的出资方。
项目上马之后,政府请来了院士吴良镛在建筑方面“复原江宁织造府”,而原南京博物院院长徐湖平则应邀就任江宁织造府博物馆馆长,希望把江宁织造府“打造成中国第一个像样的民营博物馆”。浙江广厦在建设中也耗资近7亿。然而,就是这样的“优势组合”,却险些酿成了尴尬的“烂尾工程”,原因究竟何在?
在欧美,民营博物馆已不是什么新鲜事。在中国,民营博物馆也有16年的历史。可困扰江宁织造府博物馆的,却是一个其他民营博物馆从未遇到过的问题——缺乏展品。从项目2002年立项,2009年建筑竣工,再到现在,博物馆内始终没有筹集到一件像样的展品,因此也无法对公众开放。
确实,项目先天不足。江宁织造府博物馆仅仅因地处曹雪芹出生地即起动议。而后,企业和政府不仅没有太花心思布置展品,反而益发“重建筑而轻展品”: 2009年博物馆首次与公众见面时,呈现在媒体眼前的是华美精致的亭台楼阁,以及对“微缩复原”江宁织造府的种种精心设计,博物馆展厅里依然空空如也。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其动机——只是打造一个旅游景点。一时“南京市花7亿再造‘假古董’”的新闻层出不穷。
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陆益龙说:“博物馆是靠内容说话的……仅凭复原的建筑,充其量只能算艺术品。” 博物馆既然作为“博物”之馆,就必须把心思真正花在“物”之上。比如保利艺术博物馆,从1999年建馆之初就大量网罗文物保护方面的顶级专家学者,不惜重金从海外购回包括圆明园兽首在内的许多国宝级文物,许多专家在参观后都称赞保利艺术博物馆“已跻身中国著名博物馆行列”。
相比之下,当初江宁织造府项目建设博物馆的诚意的确惹人怀疑。2009年的舆论风波过后,江宁织造府博物馆因为定位争议,继续长期空置。更让企业烦恼的是,吴良镛在设计中砍去了建8000平方米门面房的设想,这使得投资方一年想借此收入8000万的梦想化为泡影。还有人建议在博物馆的西边建宁荣商业街,但吴良镛认为这里是个文化场所,又否决了。与此同时,企业一年还要投入2000万的运营成本。企业承受不了这样“亏本”的项目,其最后只能被政府回购。
对于企业来说,投资博物馆似乎注定会是一场“悲剧”。正如1974年国际博物馆协会对此的定义:博物馆是非营利性机构,公益是它的首要职责。这与企业在投资中渴望回报的营利性目的是根本冲突的。中国的民营博物馆几乎都是所有者在“贴钱运营”。即便知名如中国紫檀博物馆,也要靠东家给耗资巨大的博物馆“输血”。难道民营博物馆就只能是“赔钱货”?
其实不然。国外的民营(私立)博物馆起步较早,在运营方面也比中国成熟。比如已故石油大亨保罗·盖蒂的盖蒂博物馆,所罗门·R·古根海姆的古根海姆博物馆等。这些博物馆经营的成功之路,可以概括为“充实典藏——打出品牌——共享融资”三个阶段。
收藏专家马未都创办的观复博物馆,是中国少数能够自给自足的民营博物馆之一,其经营之道与上述成功的私立博物馆异曲同工:先练好“内功”,丰富典藏;再塑造品牌,成为颇具品位和辨识度的博物馆;最后将观复博物馆逐步“交给社会”,设立非营利性的民间机构——观复文化基金会支持博物馆建设。这样一来,观复博物馆变成了“股份制”,由几个企业家组成董事会,共同拥有观复品牌,同时承担博物馆的社会责任,每年拨款支持运营。
据报道,观复博物馆在筹资中还推出了“理事制”和“会员制”。个人每年缴纳一定费用,即可成为博物馆的理事和会员。在国外,能做博物馆的理事是相当高的荣誉,而国内也有相当多的成功人士越来越看重这一点。此外,观复博物馆的各展厅还接受企业捐赠。作为回报,企业可以对相应展厅进行冠名。这样不仅提升了企业形象,也使企业获得了社会荣誉。这些做法有效地解决了博物馆的运营经费问题。而观复博物馆在融资过程中的对博物馆无形资产的运用,也可以为当前民营博物馆的投融资提供一些启发。
据报道,就在江宁织造府博物馆的不远处,企业投资、著名建筑大师贝聿铭担纲设计的六朝博物馆也在建设中。类似的项目并不鲜见。只是当遭遇公益为先的博物馆时,怎样在维护博物馆本质的同时,也能让企业从中获得应有的报酬,仍需冷静的思考。博物馆身上种种有形与无形的价值,也像一块蕴藏无尽的宝藏,有待伯乐式的投资人去耐心而长远地挖掘。













